人类在什么情况下会感到极度恐惧呢?

一是对于未知事物, 恐惧是一种本能反应;二则是对于熟悉的曾伤害过自己或者会伤害到自己的事物, 大脑对这种伤害有记忆, 恐惧是一种自我保护。

这世上, 人们恐惧的事物千千万万,每个人都会有独特的一种,也有一些东西是会被大多数人所恐惧的, 这类被归为“恐怖”本身。鹿禹稱听过很多,入行后也见过很多,怕羽毛的, 怕鸟类喙的, 怕锅的,怕汽车的,怕高楼的……可这怕床的, 他也是闻所未闻。

鹿禹稱看着陆之暮额头渗出的浅浅薄汗,眉头依旧深锁, 陆之暮的情况,总不会是第一种, 他想着, 那大概就是床或者与之相关的什么曾经让陆之暮受到过伤害, 这伤害使她难以忘却,不愿面对。

他想起自己当初拿着同居合约妄图使这个女人知难而退,或者能使她认输的时候, 陆之暮却一脸得意外加笑弯的眼睛:“你说的哦!让我睡一分钟床都算违约啊!”

想到这里, 鹿禹稱眉间褶皱被揉平, 他目光沉静地看着陆之暮,声音低沉,使人心安:“我知道了。”

他抱起陆之暮,步履沉稳地走出房间,将她放置在客厅她每天睡着的沙发。鹿禹稱拿毯子给她盖好,竟然真的极有耐心地给她讲了个故事,直到陆之暮闭着眼睛,沉沉进入梦乡。

鹿禹稱坐在沙发旁的椅子上,双肘撑在膝盖,两手在身前交叠,看着陆之暮陷入沉思。

他忽然想起了,陆之暮第一次跑来找自己那次。下着大雨,她满身泥污,格外狼狈,赖着他,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无论如何也不肯放。

那时无法参透过多,只觉她是寻求庇护,现在想来,她是真的有所畏惧,渴望着躲藏和逃避,却不曾奢望得救。

鹿禹稱自己也有讨厌的东西:下雨天,湿滑的路面和淤泥。连带着讨厌下雨天会见到的所有任何事物,可忽然觉得,那个让他遇上陆之暮的雨夜是那么美好,不同于以往的糟糕。

睡梦中的陆之暮嘤咛一声,鹿禹稱倾身替她掖紧被角,跟着把灯光调得更暗,再次坐得隐没到黑暗处。

——

陆之暮一觉睡得非常长,但却没有想象中的神清气爽。

——她捂着疼得欲裂的脑袋,老半天没反应过来自己今天是中了什么邪。

陆之暮这人也没别的毛病,就是不太能喝酒,这“不太能”不光是指酒量,她酒量也是真的小,稍微多点就能喝趴;酒品也是真的奇差,喝醉了当场会有个毛病,一就是会格外听人话,二就是跟平时的她极为相反,格外会撒娇会闹腾地折腾人;再有就是,陆之暮这人喝醉了特容易记忆倒错,甚至断片。

她扶着脑袋看着自己的伤腿,咋了咂嘴,半晌反应过来,她昨天跟剧组的人喝酒了,然后自己把自己喝醉撂倒了。陆之暮捶捶脑袋,自我吐槽:可真行。

然后就是照着她以往喝醉的经验反省自己。

很好很好,自己起码好好的躺在自己的沙发上,唔……澡也洗了衣服也好好换了,有进步……等等!陆之暮脑袋里白光一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登时愣怔地说不出话了。

她刚刚突然想到几个画面,鹿禹稱出现在她们剧组烧烤摊上,然后带回了她……她记得自己之前给鹿禹稱发了短信……短信短信,陆之暮一拍脑门,找了半天,在身侧的小桌上看到自己好好安放的手机,解锁开,第一条蹦进来就是署名“鹿先生”的短信:“我去接你。”

她一瞬间一脸囧然,差点咬着舌头。这么说,鹿禹稱昨天不仅回了她的短信,甚至真的跑到那种地方接了她?!天呐!

陆之暮抱着自己的脑子,死命揉了揉:啊啊啊你快想想你自己昨天还干了什么好事没有!惹了这尊尊佛怕是嫌小日子太滋润了啊!揉着揉着,一个画面闪现进陆之暮的脑海,她忽然浑身如遭雷击,动弹不得。

画面里,她轻轻凑近,然后在人家鹿大佬的唇上亲了一下,自己笑得美滋滋的,然后……就是滑溜溜的舌,,柔软的唇,有力的臂膀……陆之暮的脸腾地红了,发烫的厉害:卧槽!她昨天醉酒发疯把人大佬给强吻了,好像还TM是舌吻,还美名其曰教人家“吻”……没想到她自己原来是这样的禽兽!陆之暮捂脸。

跟着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看不真切的画面,陆之暮想着,怎么烧烤摊上还有唐崇的身影?她想了一瞬,身体更加僵直了:这么说,唐崇昨天,知道了她和鹿禹稱的事了?

陆之暮欲哭无泪,简直想要时间倒流,让她回去洗刷所有罪行啊啊啊。她把脸埋在手掌里,选择狗带。

“鹿……禹稱。”这三个字蹦入脑海,是以她的声音喊出来的。

陆之暮想着,她好像还在对着鹿大天才直呼其名了……不过大佬之前就让她这样称呼过,她昨天居然叫出来了,也算是一点点因祸得福?

有轻轻浅浅的脚步声稳稳响起,逐渐贴近,陆之暮移开双手,入目是一双修长的腿,目光渐渐上移,对上了鹿禹稱清冷的目光,打了个寒颤。

鹿禹稱慢慢凑近她,蓦地在她额上印上了一吻:“醒了?吃早餐了。”

陆之暮一脸懵逼,木然地点了点头。鹿禹稱唇角微弯,突然能醉春风的笑意,俯身抱起她,往浴室的方向去:“先洗脸。”

吃早餐的间当,陆之暮一直小心翼翼地暗戳戳观察,鹿禹稱神色如常,甚至不时给她添点水布个菜,让她内心更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已。

陆之暮筷子戳戳戳,话几度到了嘴边又吞回了肚里。

昨天借着酒劲什么都敢说敢做,今天酒醒了恢复了一身怂,她连直呼其名都要给自己壮胆半天。

“鹿……”

鹿禹稱优雅地抿了一口黑咖,也开了口:“这几天,你都什么时候有空?”

陆之暮话被打断,反而有些庆幸。她舔舔嘴,回答:“剧组不忙的话都有空的,下周二四五不是我剧本的部分。”

鹿禹稱点点头,修长的指尖轻点桌面:“下周有几个案子,挺适合入门级的。你可以来。”

陆之暮牛奶喝到一半,闻言赶忙猛地咽下去,眼睛都亮了:“你、你是说,要带我参加吗?”她嘴唇边沾了牛奶,一圈白,看着像是个小孩子。

鹿禹稱觉得好笑,挑了挑眉表示认同,又抬手指了一下自己的唇,提醒她。

陆之暮却完完全全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这是跟她要昨晚自己舌吻人家的说法呢,赶忙抬手捂住唇,大红着脸低下头,秒怂。她什么也不记得了不会说的!

鹿禹稱开车送陆之暮去剧组,到了当口,陆之暮死活不让他下车抱她送她。

开玩笑,那她真的不要在剧组混了啊!

在鹿禹稱似笑非笑的目光中解开安全带,四下摸索着,发现四下根本没有她的拐杖,陆之暮尴尬的浑身一僵,猛然想起了,她的拐杖,给落在烧烤摊上了!

手机适时的响了起来,陆之暮看着上面闪烁着的黑猫警长四个大字和拿着枪的黑猫警长可爱的卡通头像,欲哭无泪,不愿面对。

在鹿禹稱审讯堪比炙烤的目光中接通了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唐崇沉稳的声音。

“之暮?你现在在哪?”

陆之暮捏紧手机,缓缓回答:“剧组门口。”

唐崇似是舒了一口气,问她:“你现在在哪?你拐杖昨天落下了,在我这里呢。”

陆之暮抬眼望去,就看到街对面唐崇倚着他自己酷炫的跑车站着,穿着休闲,跟平时一身警服的他倒是相去甚远。她的拐杖特别扎眼地戳在他的跑车旁边。

唐崇也顺着这边看了过来,隔着一窗之隔看到了她,眸色沉了又沉,缓缓放下了手机。

陆之暮还没决定好是她想办法过去还是唐崇想办法过来,唐崇已经抬手一拎她的拐杖,大步流星地跨过马路走了过来。

他站定在车窗外,就这样看着她。

陆之暮不敢看身后,低着头打招呼:“鹿……禹稱,那我先进去了,你路上小心些。”

身后没有任何动静和表示,陆之暮暗戳戳灰溜溜的推门下车,唐崇扶了她一把,然后帮她把拐杖一根一根架在胳膊下。

两个人一个蹦跳一个帮扶着往马路对面走。

走得极慢,身后的车像是突然发飙一样,猛地发动加速,嘶吼一声,向着远方绝尘而去。仿佛宣泄着主人的不满。

陆之暮看得瞠目结舌,尔后在唐崇审讯的目光中垂下眸,一步一步蹦跳回剧组。

唐崇一直以他锐利的目光盯着陆之暮,这让她觉得极度不舒服,到后来实在是忍不住,抬眸看他,苦笑:“警长,你能别这么看着我吗?我有事瞒了你,我不好。可是……我能等以后再跟你解释吗?我现在不知道怎么讲……”是真的不知道。陆之暮再度垂下眸,腹诽,过份了啊黑猫警长,说好了不用对待犯人的审讯方法质问她的,这也太可怕了!

唐崇目光滞了一瞬,尔后抬起手,落在她头顶轻抚了一下发丝,很快又离开,语气里有着不舍:“之暮,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嗯……”陆之暮低着头轻点了点,心里却不知是和滋味。她早就没法好好照顾自己了。

剧组的小年轻到底就是年轻,一晚上熬夜拼酒,第二天还能精神饱满一身轻松地拍戏,完成度也很高。

休息间当,大家围在一起喝咖啡,话题就又转到了昨天搞了好几个大新闻的陆之暮身上。

女二号自从知道那个人是大名鼎鼎的鹿禹稱以后就兴奋地不行:“之暮姐,昨天那个男人真的就是鹿禹稱啊。”

陆之暮抱着咖啡杯点头。

女二号于是捧脸满眼小星星:“真羡慕之暮姐啊,可以和长得超帅的天才朝夕相处啊!怎么我男神还不青睐于我……”

女主角陈婧也笑着打趣她:“之暮姐可真是闷声干大事的人,先前大家以为你独身一人呢,结果突然来俩,一个市刑警队大队长,一个著名心理学家啊,真的,牛!小妹佩服。”

陆之暮嘴角扯了扯,笑得想哭。这群熊猴孩子!她跟鹿禹稱也就算了,跟唐崇那可是真金白银的多年好朋友啊!怎么这也能扯到那个上头来。

顾叔在旁边捧着咖啡杯,极其优雅绅士,也看着她笑:“还是我们之暮优秀,两位男士又刚好眼光不错。”

听听!人这话多高明,陆之暮心里的小掌给鼓得啪啪啪,鼓完了才发现不对劲,这不还是说她跟俩人都纠扯不清嘛!

恐怖片相比于青春片的难点之一就是要加不少特效,后期恐怖场景和音乐渲染,还有一些吊威亚之类比较耗体力又危险系数比较高的场景。

这一周的戏码大概都是这样的。陆之暮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剧本场景和镜头里的效果,威亚师也都会提前检查设备,好保证人员的安全,导演对这方面也盯得较紧。剧组里的男人也会在技术等方面人手不够上去搭把手。

剧组的大家伙儿于是又发现了顾叔在器械方面也特别精通能干的一面。

陆之暮对他更是崇拜敬佩。

因为烧烤摊一事,大家都认定了陆之暮同鹿禹稱是一对儿,对她的态度自然也就有些变化,原先巴巴拉着要给她配个“姐夫”的小孩子们都集体噤声,导演后头忙得炸裂,调侃她几句也就没再提这件事。整个组里唯一让她觉得相处得比较轻松的非顾叔莫属了。

他始终是笑着对她,像是长辈一般,话不多,但每一句都温暖人心,对待她像从前一样,比她自己还要关心她的脚伤,隔三差五就要问上一问,听她说着好多了,快要痊愈,却愈发不放心地拧眉盯着,若有所思的样子。

陆之暮时常感动得眼泪汪汪。要说人这年纪都不是白长的,多了些年岁,到底思想和小青年不同,关心起人来也是进退有度,令人舒服。

今天的戏份女一女二号有吊威亚的戏码,再三确认了不会出差池,导演喊话开拍。

女二穿着一身惨白,脸上画着恐怖逼真的特效带血裂痕妆,光往那一打,陆之暮都吓了一跳。

女主陈婧穿了校服,吊威亚是为了演出她被自己想象中的“鬼”缠身,被控制着甩来甩去,然后掐着的画面。

工作人员准备就绪,女二号在幽蓝的微光里缓缓飘过,面相丑陋,目光狰狞。

女主一脸青春无辜的少女相,此刻一脸恐怖看着瞟向自己的“女鬼”,眼里蓄满了泪水,跌倒在地,用脚抵着不断后退。

女鬼突然抬手一挥,她惨叫一声,跟着人就被甩在了墙上,又狠狠砸在了地上,痛苦地蜷缩起来。

导演喊卡,一条过。化妆师抓紧时间上来补妆,然后换走位,开分镜。

似乎是嫌刚刚的一甩伤害还不够,女二号隔着距离做了抬手掐脖子的动作,女主陈婧在另一头便真的像被人掐着离了地面一样,脸色苍白,痛苦地咳着,捶打着空气,似是真的快被人掐着窒息。

陆之暮看着都觉得难受,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脖子。这演员可真是厉害啊厉害。

顾叔站在她身侧,微笑着欣赏这一幕,忽然偏头同她说了一句:“佳佳这样子可真美。”

陆之暮笑着点头,尔后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佳佳是剧组的女二号,“女鬼”同学的扮演者,小姑娘正好年华水灵水灵,长得美那肯定没错。可是……陆之暮不相信地转头看了一下,这个特效妆和灯光下一脸狰狞的撕裂的长疤痕和血迹,这特么叫恐怖吧?她刚刚听岔了,以为顾叔夸得是女主陈婧。

由不得疑惑地望向他。

顾叔依旧沉静地盯着前面,面容带着微笑,是真的惬意欣赏那种。

陆之暮把心头的重重疑惑又压了下去,大概刚刚是他口误了或者她听岔了吧。

中场休息的间当,陆之暮想着鹿禹稱先前黑着的那张脸,以及扬长而去留给她一屁股的车尾气,觉得放不下,先前鹿禹稱表白她貌似拒绝了,昨天她貌似又舌吻了人家,结果今天貌似是她抛下大天才跟着另一个男人走了……呃,怎么看起来她像是个满是套路的渣男似的?

忍不住掏出手机给鹿禹稱发短信。

[鹿先生,]陆之暮看着这习惯成自然的称呼,赶紧抬手删掉;

[鹿禹稱……]啊啊啊怎么看着那么生分而且冷漠呢?还好像她命令他似的。

[禹稱……]打下这两个字,手机输入法从此有了记忆,而她又何尝不是。这两个字缠缠绵绵从她心底里唤出,如同昨日依稀的记忆,那样好听。陆之暮倏然红了脸。蓦地想到那个吻,鹿禹稱清冷气息混合着啤酒小龙虾的味道。

[禹稱……能麻烦你中午来接我一下吗?我11点半就手工了。]

陆之暮红着脸,格外幼稚地检查了三遍没有错别字,下定决心点了发送。

短信发出去那一瞬间,陆之暮就后悔了。抱着手机心顿时悬了起来。她不确定鹿禹稱还会不会看到,会不会回复她,可一想到他不论视若无睹还是拒绝,都会让她心慌不已。

身旁缓缓走来个人站定,陆之暮从椅子上抬头,看到了顾叔笑着的面容。

他神秘地自身后掏出一个长方形小透明盒子,陆之暮一眼就认出是她这阵子特别喜欢吃的草莓蛋糕盒子,顿时眼睛都亮了。

顾叔看着她眼馋的模样,宠溺地笑着递给她,还抬手指了指有一间空着的化妆间:“专门给你的,可别给那群小孩子再抢去了。”

上次顾叔也给剧组带了几个,她那个草莓的太抢手,被一堆人哄抢着瓜分掉了。

陆之暮抱着盒子,手里调了静音的手机突然轻轻亮了两下,她猛地拿起了,锁屏上短信摘要就可以看全。

[鹿先生:嗯。]

陆之暮突然觉得压在心上的什么烦恼和沉重一瞬间全部消散,她抱着草莓盒子笑弯了眼:“谢谢顾叔!”

离新场景换装开机还有一阵,陆之暮抱着草莓蛋糕单拐蹦跳着走进那间休息室,突发奇想,找了个光线好的角度拍了张照片给鹿禹稱,配文:顾叔今天带给我的草莓蛋糕,可好吃了。你早点来的话我可以分你一半哦!

靠着梳妆台,把蛋糕打开来,清甜的草莓香气扑鼻而已,陆之暮闭着眼睛深吸一口,一脸餍足。

顾叔贴心地给她配备了小叉子,挖一大口红的鲜果和果酱,混着白的绵密奶油,下层是布丁,绵密丰厚的口感登时充盈口腔。

陆之暮好吃到眼都眯起,像只小狐狸。

两分钟就吃了大半盒,她越吃口水越多,渐渐腮帮子甚至觉得无力,甜得她近乎失去味觉,她感慨自己可真是退化了,啃个软绵绵的蛋糕都能腮帮子酸?

抬手想要再挖一勺送嘴里,手里的小盒子却突然失去支撑落了地。

陆之暮诧异地看着地面上摔成一团的蛋糕,握了握自己的手,刚刚一瞬近乎脱力的感觉让她有些难以置信。

有水一滴一滴落在地面,陆之暮反应了一下,才发现这是她自己的唾液,她抬起手背抹了一把,大片大片的,她的嘴巴就像是失去了知觉,无法控制自己的唾液。

不……就是失去了知觉。陆之暮想张嘴咬一下舌头,却发现嘴巴根本用不上力。

一瞬间,她脑门上的汗都渗出来了。

手脚也跟着发软,陆之暮用尽所有力气,才让自己扶住身后的化妆台。门口传来声音,她的紧张神经一下子提起来,却又有些期待来人能够看到她。

那里却只是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咔嚓一声,门被上了锁。

陆之暮的心猛地一沉,背上都起了汗意。

时间越过越久,她想开口,却发现麻痹了的舌头嘴巴还有咽喉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唾液分泌得更多,又不受控制地滴落。

化妆间左侧是一排双层几乎要与屋顶同高的衣柜,此刻突然发出木头摩擦的声响,咯吱咯吱。陆之暮惊惧地转过头去,看到柜子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竟然微微向外侧倾斜着,缓缓地,似乎下一秒就会因为偏移过多而倒下了。

心底里几乎一瞬间划过所有曾经出现在她脑海的那些恐怖的场景,她往身后看了看,眼神里更加的恐惧和绝望,这化妆间空间狭窄,她腿脚不便,不管怎么跑怎样躲,这柜子总归会掉下来,一定会砸到她。

口袋里的手机刚刚亮起,然后又灭了下去,这样不知道重复了多久。

屏幕上闪着不知道第几个未接来电,对面的人不疲不休,混杂着一条署名“鹿先生”的短信:

别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