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1/1)

第三十一章

周怀净一觉睡到早上十点钟,起床以后,周家所有人都看过他昨天上台表演的视频了,就连球球也因为碗里多出来的几块肉知道家里有喜事。

他一下楼,立刻被一双双冒着绿光的狼眼盯住,不禁瑟缩了一下脚步。

周太太咳嗽一声,让众人散开,招招手示意他坐过去。

周怀净一边喝厨娘送上来的牛奶,一边回答周太太的问题。周太太发现他心神不宁,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做,不禁心中柔然,借口有事走开。

周怀净简单吃了点东西,又回到房里打电话给陆常。

作息堪比老头子的陆常早已经起床,还因为程思古的夺命连环call刷了一遍微博,平常闹腾的妹妹陆久,今天居然安安静静地和他一起看演出。

看完视频,陆久指着视频里的少年,甜甜笑着说:“哥哥,我要嫁他。”

陆常看着豆芽菜一样的小姑娘,无情拒绝:“不行。”

“为什么?”

“因为他是你的表哥。”虽然血缘关系有点远,一表三千里,但不管怎么说都是表兄。

陆久显然很无法理解,她毫不留情地戳穿哥哥的谎言:“可是哥哥,我上次说要嫁给你,你还说好呢。”

小姑娘越来越难缠了,陆常只能糊弄道:“你还记得上次说要嫁给我?”

“因为那天我觉得全天下哥哥最帅。”她瞅着哥哥冷冰冰的脸,叹息着,“可是今天我才发现我是多么鼠目寸光、井底之蛙。”

幸亏这时周怀净的电话解救了他,陆常拍拍妹妹的脑袋:“快去读书,罚抄成语词典前二十页。”

打发走妹妹,陆常接了电话,听到声音就认出是周怀净。

“怀净有什么事吗?”习惯了直来直往,陆常直接提出问题,但语气很温和。

“谢谢表哥昨天让人送我回家。”

“不客气,应该的。”

“我睡着了,表哥后来有回到车上吗?”

陆常诧异挑眉:“没有,我去公司了。”说来也奇怪,公司里那一点小事哪里用得着叫上他?不够他一向敬业,所以没有发脾气。司机送周怀净回去之后就回到公司门口等他,一路上欲言又止,问他却说没什么。陆常本来没多想,但现在经过周怀净一提,敏锐地捕捉到关键。“怎么了?你觉得有人后来上车了?”

周怀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你有见过用蓝白格子手帕的人吗?”

此话一出,陆常心里咯噔一声。

他只要没失忆,就能记得家里有个喜欢用手帕的叔叔,每一张帕子还都是奢侈上好生丝制成的。

陆常的母亲是寻常人家出生,对牌子之类没什么讲究,养成了他节俭的习性,和陆二爷喜好精致奢华的性子完全不同。

看看陆二爷住的房子,别说墙上的名画,就连踩在脚下的地毯都要好好斟酌一番。

陆常谨慎问:“你见过?”

周怀净不知道怎么回答,迟疑地轻轻嗯了声,生怕对方不肯告诉自己,说:“哥哥告诉我吧。”

陆常被周怀净软糯的声音击中内心的柔软之地,他差点就要缴械投降了,还好他尚存一丝理智,话语在唇舌间溜了两圈,道:“这是我叔叔的,可能是之前就落在车上了。”

等挂了电话,陆常打电话给司机,严声厉喝要辞退,司机为保住饭碗,终于无奈地将事情交代了一遍。

那天陆常走了之后,他就警惕地发现有一辆车在后面跟着。他尝试着将那车子甩开,但对方越跟越紧,最后车一横炫技般一个漂移直接将他堵在了街口,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拿着枪隔着窗口玻璃对着他的脑袋。

司机被迫打开车门,黑衣人直接将他拽出来,紧接着他就看到陆二爷隔着厚重的雨雾,拄着拐杖打着伞,慢慢地走过来。

早知道是二爷,他哪里敢作对啊?

之后的事情他也不清楚,二爷身边的人把他赶去开那辆加长林肯车,自己开着现代载着二爷在城里绕了两圈才往周家走。

陆常嗅出一抹不同寻常。叔叔不喜欢和人接触,他小时候有次跌倒对方怀里,被下意识一股大力掀出去,脑袋直接撞在了墙上,轻微脑震荡了一段时间才好。

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主动去和人接触。

陆常蓦然联想到之前二叔派人来调取用户信息,被他拒绝了,再联系到周怀修锲而不舍地找他要看护权,脑子里散乱的思绪登时被一条线拉紧,一切都清明起来。

他立时从沙发上起来,站了一会竟不知应该做些什么。

如果二叔想要做什么,他哪里有阻止的份?

也许,只能静观其变了。

***

秦医生今天见到陆抑,感觉和往常很不一样。他是做心理咨询这一行业的,对人的细微动作表情观察都颇为细微。

比方说,陆二爷整个人轻松适意地坐在沙发里,但他的姿势仍然保持着随时能够攻击的主动权。

比如说,他嘴角略微上扬了一点,似乎心情十分疏朗愉悦,但眼角的弧度却在似笑非笑之间,不像是嘲讽,反而像是不知道情绪临界于狂喜与狂怒。

再比如说,从秦医生进来开始,他就没有抬起眼看一下,不是因为不知道有人进来了,而是目光黏在了手中照片上,大拇指还在摩挲着照片中的人。

秦医生意识到,陆二爷犯病了,而他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陆抑这回理性得近乎冷漠,没有暴躁砸坏东西,也没有恐惧地让所有人都滚出别墅,更没有如同以往一般依靠折磨叛变的人来满足控制欲,将被害妄想从虚幻拉到现实里来解决。

是的,看起来没有幻听幻视幻触,对方甚至抬起俊美苍白犹如油画的忧郁脸庞,意乱情迷地凝视着照片中的人,压低了声音生怕打扰了谁,又难掩炫耀地轻声对他说:“看,秦医生,这是我的宝贝。”

秦老放轻脚步走过去,看到照片上清朗的少年身影,目光直视前方。

好一个清润的少年。

他温声道:“二爷这是哪儿找到的宝贝。”

陆抑笑着说:“他自己滚到我面前的。”

秦老:……

秦老真不想和陆抑说话,他已经没了早年将陆抑当成毕生想要攻克的难题的雄壮之心,这么多年过来,所有的耐心都成了好想退休的呼唤。

秦老老样子坐到沙发上就等着陆抑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聊着,可陆二爷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意愿,迷恋地看着照片,将他一个人晾在旁边。

陆二爷这副表现,还真像阿力之前说的“二爷谈恋爱了”。

秦老观察到陆抑在把他丢在一旁的一个小时里,每隔一分钟就像是难以控制自己的食欲,受到美味诱惑一般舔了一下嘴唇,笔直的目光就快要在照片上穿出一个洞。

秦老擦擦眼睛,看了又看,然后确认地想,陆二爷看着那男孩的露骨眼神里,真的带了一点荒谬的……食欲?

他连忙打起精神,为避免羊入虎口,问:“二爷对这孩子怎么看?”

陆抑温柔一笑,这笑容却看着渗人:“我想得到他。”

陆抑的目光落在周怀净的眼睛上,干净,纯粹,不像同龄人充满朝气,但是不染俗世的尘埃。

他想得到少年全部的目光。全部。

“眼睛。”

他又望着少年的嘴唇,略微显得苍白孱弱,微微的粉色,轻轻地抿着,有点倔强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想要撬开它,听听里面流泻的呓语。

“唇。”

少年的四肢修长,腰肢纤长,他尝过细白的脖颈,却还未尝试过那人的怀抱。想必是温暖的。坦诚彼此紧紧相贴时,肌理的温润触感从对方身上一分一毫传遍他身体里的细胞。

“身体。”

所有的所有,他都想要。

一点也不能少。

秦老心想,陆二爷这是情窦初开了啊,只是表现的方式真有点特别。陆抑的控制欲本来就强,但凡想要的没有一样不是想方设法弄到手。

他进来之前听阿力说陆二爷叫人将备好的邀请函扣下,自己一个人在屋里看周家少爷的照片,心里还惊奇。

如此看来,陆二爷也不是全无理智,除了过过嘴瘾,似乎并没有做出过分的举动。

他试图将陆二引回正途:“二爷要是喜欢他,不如先和他认识认识,交交朋友。”

陆抑轻笑一声,似嘲似讽:“朋友?”从没有过朋友,除了手下就是敌手,陆二爷对这个概念嗤之以鼻。没有不会背叛的感情,除非拥有让人绝对臣服的能力,只有利益才能换来忠诚。

陆二爷从来就是砸钱到别人连连口称老朋友,一叠不够就砸一车,总有撬开嘴的那一天。

“这孩子也有自己的想法,您真喜欢他,就问问他愿不愿意,尊重一下他的意愿。”秦老嘴里干涩,一见对方轻视的神情,顿时生出对牛弹琴的感觉,三观教育到陆二爷那里通通被无效反弹回来。

哎,孩子大了,就是不好教育。

秦老失望,陆二爷似乎对他更失望,他浪费了一个多小时,就听了两句老调重弹,白白耽误了自己去见周怀净的时间。

话虽然粗糙,但陆二爷勉强听进去了一句。

也许他真该问问周怀净愿不愿意?